比起“女强人”、“企业家”等称呼，实际上，郑李锦芬给人的第一印象更像个“太太”。永远考究的衣着，精心设计的发型，以及略带香港口音的普通话，勾勒出这位成熟女人完整的肖像，再加上莞尔一笑时有几分神似邓丽君的亲切笑容，你一定很难想象，在这个女人身后，她领导着一个拥有十几万营销人员的庞大企业；你一定更难想象，面对家庭与事业的抉择时，她内心暗涌着的“贪心”与“野心”：“回头看看这些年走过的路，真的很难选择。这两样，对我都很重要。我努力，是因为，鱼和熊掌，我都要。”

　　“我们感谢政府！”

　　有关安利(中国)难以忘怀的往事，似乎总是出现在夏天。然而这些夏天也不全像梁静茹歌中唱到的那样：“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这些夏天，对于向来平和稳重的郑李锦芬来说，显然要骚动得多、热烈得多、激越得多，以至于今年6月的初夏，当安利全球董事会主席史提夫·温安洛访华时，在天津的演讲上，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是一个激情、感人的晚上，也是一个难忘、感恩的晚上……”

　　郑李锦芬一直难以忘怀19年前的那个夏天，她身着大方、素雅的西式裙装前去广州城郊的开发区拜会某位官员，为投资建厂打前站。当时的广州开发区，没通公交车，也没有的士。郑李锦芬打了一辆路边的土摩托，颤巍巍地侧身坐在驾驶员身后，一路颠簸来到开发区。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白来，她听到了那位大陆官员令人惊喜的答复：“我们能为你提供任何服务，有什么困难，我们为你解决。”相比在其他国家和地区所遭遇的官员们只关注投资金额与招工人数，郑李锦芬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改革开放之风在召唤她，且从此在心里种下了对祖国政府的感恩之情。

　　郑李锦芬也难以忘怀1998年的夏天，传销禁令颁布三个月后，政府对安利、雅芳等10家外资企业的解禁。“那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多年之后，郑李锦芬甚至仍然记得当年4月21日晚7点《新闻联播》播出传销禁令时自己的复杂心情。她想为安利申辩，可是那一刻，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沉默地做出调整，沉默地转型。“我们当时也是有一点诚惶诚恐地去开始这个店铺经营加推销员的方式，在安利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突破，是一个革命性的一种改动。”然而这一改动很快得到了政府方面的肯定，安利终于走出了1998年“黑色”的夏天，迎来了光明。

　　在天津做演讲时，郑李锦芬用发自内心的诚恳声音这样表达：“安利十多年来在中国取得成功，我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政府为企业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也有一个蓬勃的市场，然后我们才有这个成长的空间。我们感谢政府！”她还说：“现在中国政府在讲和谐社会的重要性，我们安利团队也必须是一个和谐的团队，是一个团结、合作、和谐、协调的团队。”

　　“恭喜我们的对手！”

　　老子在《道德经》里有这样的话：“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香港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郑李锦芬深谙这流传了数千年的“和谐之道”。在言及与竞争对手的关系时，她始终从容地微笑：“当看到有竞争对手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其实大家大可不必感到着急或者不安。如果对手和安利同在公平、透明的平台上竞争而取得成功，我们就应该拿出大将的风度恭喜它，恭喜我们的对手！因为安利不可能，也不会阻止别人的成功。何况，它们的成功，又不等于安利的失败，市场经济本来就是一个多方共赢的结果。”

　　在安利(中国)公司内部，郑李锦芬同样也倡导这样的和谐。由于相对特殊的营销机制，安利是由千千万万直销人员组成的大团队，在这个团队里，每一个人都以“伙伴”相称，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相互倾听对方的声音，将悲伤分担、快乐分享。郑李锦芬每个月都会给全国员工写一封E-mail作为“家书”：“我告诉他们公司出现的新情况，其中包括好消息和新产品的推出，即使遇到了困难，也要让他们明白、理解。我还会将我对于人生的看法写出来给大家分享。”她是这样定义“家书”内容的。员工对郑李锦芬来说，和家人一样重要。这就如同她对待儿子的态度：如果他们有问题需要母亲帮助，只需要一个电话，郑李锦芬就会立刻把他们的问题当作首要问题。

　　置身安利风风雨雨30年，从最初的香港区总经理秘书到今天的安利大中华及东南亚地区行政总裁、全球副总裁，郑李锦芬事业直线上升却从未忘记甚至忽视过自己的家庭。哪怕上午11点刚飞到北京，下午2点与相关政府官员会谈，4点半要赶回公司接受媒体采访，但是当晚却必须乘机飞回香港。“郑太要与家人共度周末。”了解她的人这样说。事实上，只要没有非参加不可的应酬，一定回家陪伴丈夫和三个儿子，这几乎是郑李锦芬雷打不动的原则。她也会尽力每周腾出一天时间与儿子共进午餐，了解他们成长中的欣喜与困惑。在安利的员工会议上，她真诚地对大家说：“我希望你们的家庭都是和谐的。你不要忘记，事业取得成功，那个是成就，是光荣的，会为你一生带来非常多的美丽的回忆；而家庭美满幸福，那个就是真正的幸福，是一辈子的。”

　　“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在中国大陆，有人排斥过安利，有人抗拒过安利，有人甚至挖苦过安利。安利曾被不少人鱼目混珠地归入非法传销的“老鼠会”，也曾被政府一刀切地列入禁止销售的“黑名单”。去年直销法出台后，安利虽是第一批拿到直销牌照的企业，然而政府向单层次直销方面的倾斜仍然对安利的发展造成了影响。郑李锦芬从来没有抱怨过，从19年前第一次来到广州考察开发区起，她就无比坚信中国政府的开阔眼界与博大胸襟；她也坚信安利企业，坚信安利的规模大、产品多、质量好、品牌强，还有反应快。

　　或许安利算不上是中国大陆市场上反应速度最快的企业，然而每次面对政府颁布新的法律、法规，安利及时调整经营策略，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1998年传销禁令甫一颁布，安利立即在予以退货、收拾残局的同时，制订出政府所认可的“店铺加雇佣销售代表”的转型方案。当时的郑李锦芬“只知道就是中国改革开放这个路线，不可能走回头路，我们就是相信政府会帮助我们，找出合情合理合法的一个方案”。有人嬉笑：“这个女人真天真！”而她却镇定地告诉自己和员工们要“不慌、不乱、不离、不弃”。她甚至在每天损失100万元人民币的情况下，果断作出了装修刚买下的广州中信广场写字间的决定。在传销禁令出台三个月后，外经贸部、国家工商总局和国内贸易局联合下发通知，准许安利、雅芳等10家外商投资企业转型经营。安利绝处逢生。

　　而对于安利在国外很少大肆铺张地做广告，完全通过销售人员直销推介，郑李锦芬亦有迅速的反应。2001年，通过“跳水皇后”伏明霞的代言，安利旗下的纽崔莱品牌一下子走进了中国人的生活。紧接着又请来田亮、易建联，更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年底安利敲定跨栏冠军刘翔与短跑飞人鲍威尔作为纽崔莱的全球品牌代言人，这不但体现了中国市场对全球安利大环境的影响，亦展现出安利精神中的另一种速度──快。

　　虽然凭借安利的这种快，无法草率地断定郑李锦芬是否太过自信。事实上，所有这些关于她对安利(中国)偶然之中必然的判断，皆源自这个女人平和、冷静、客观、理性的思考。每次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境况时，她的内心兴许一度也张皇无措过，只是她相信“天行有道”，相信万物和谐，相信“一个企业的成功，最重要是扎根于它的产品的质量”，相信急功近利不如努力坚持。

　　面对社会上其他的一些非议，郑李锦芬在坦然的同时也非常稳健：“我们还有很多不足。比如，我们的一些销售人员可能会过分热情，给大家很多压力，但是我希望他们之中百分之八十都是非常专业的，还有百分之二十是需要素质的提升。给我们一点时间吧！一步一步来。”

　　文／本刊记者陈静　发自广州